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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和永嘉的山水情缘

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5-05-19 07:22:00    

潮新闻客户端 杨泽斐

公元422年初秋,瓯江波光粼粼,白帆点缀其间。一位翩翩公子,乘着小船远道而来,身着华彩宽袖长衫,立于船首,引得旁观者驻足。他就是千里赴任的新任太守谢灵运。

他逆行于时代的不羁的灵魂就像这次逆流而上的旅程。在他跌宕起伏的人生里,永嘉只是旅途中的一站,但在这片土地上,他以笔墨为舟,诗行为桨,留下了传奇诗篇,活出了他心中率性风流的山水人生。

谢灵运是如何与永嘉山水结缘的?在诗文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有人出生就赢在起跑线。谢灵运出生在簪缨世家——“旧时王谢堂前燕”中的陈郡谢氏。祖父是指挥淝水之战,对东晋“续命”之功的谢玄,而外祖父是王羲之。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功名利禄唾手可得。谢灵运年少时就继承了祖父的爵位,鲜衣怒马,钟鸣鼎食。

虽然出身名门的傲骨、豪放不羁让谢灵运走向人生悲剧的不归路,但是正是这样的际遇,于东晋乱世中筑起一方天地。很难想象,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能口吐锦绣,吟诵春花秋月的诗句。

谢灵运裘马轻肥,但对自己的荣华富贵并不满足。他总是别出心裁地赶时髦,设计“时装”,化身时尚达人,走到哪都是“显眼包”。

高贵的出身遗传给谢灵运的不仅有特立独行的气质,还有博学多才。少年时,他就在文坛初露锋芒,堂叔谢混称他“文章之美,江左莫逮”。

按照惯例,这样的贵公子是国之栋梁,假以时日,必会在政治上施展抱负。但谢灵运的士族身份既是光环,也是镣铐。

一向自视甚高,渴望在政治上叱咤风云,但缺少政治手腕和韬略的文人,踏足政治舞台的那一刻,就为自己的悲剧命运留下了伏笔。当东晋王朝又变了天,出生草根的刘裕想铲除世家大族的毒瘤,但对谢家这样的大族采取一手打,一手拉的策略。谢灵运只能像政治花瓶一样,在朝廷任闲职。步入仕途的他并没有感受到那种意气风发的豪情壮志,而是尔虞我诈。

此时的他,已经与朝廷貌合神离。志在于入阁拜相的他一心想要飞黄腾达,但每次想和皇帝高谈阔论,皇帝也只不过让他谈谈诗文,把他当御用文人。待侍奉过的太子登上皇位,自以为可以大展宏图,但因权贵的排挤和奸佞的谗言而被调离京城建康,到千里之外的永嘉郡(今温州)任太守。

有人说,才华出众的人难以掩藏其光芒,他们追求个性,不甘久居人之下。无论是少年成名还是滚滚政治洪流中,谢灵运的才华与个性,如同锋利的双刃剑,既能让他让他之后在文坛上独树一帜,也使其在仕途上一波三折。

422年,谢灵运带着“永嘉太守”的新身份失意地离开京城。含有“外放”意味的新身份对于一向恃才傲物的谢灵运不啻于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他把这次外放当成了游山玩水的契机,一头扎进了永嘉的山水中,以嬉皮玩世之态,在奇山秀水中挥洒才情。

怀不世之材,满腔抱负无法施展的谢灵运,只能在山川名胜、诗酒歌声中放浪形骸。一到永嘉,他就被美轮美奂的景致深深吸引。谢灵运凭借着细腻入微的感受力,仿佛发现了宝藏秘境。

这位“吊儿郎当”的太守,在永嘉期间文思泉涌,写下许多山水诗。现存50多首山水诗中,以永嘉为题材的诗就有20多首。

“倾耳听波澜,举目眺岖嵚。”这是谢灵运在瓯江之畔,静心倾听浪涛轻拍岸,远望重峦起伏时,对壮阔山河的深切体悟;“白华皜阳林,紫虈晔春流。”行走于永嘉春日的山林间,他目睹洁白花朵点缀阳光下的树林,感受到了大自然无限生机;“石室冠林陬,飞泉发山椒。”楠溪江畔,仰望自峭壁顶端飞泻而下的瀑布,他领略到了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

谢灵运全心沉醉于山水与诗歌的意境之中,名篇佳作迭出,很快不胫而走。昨天刚发表,不过一夜之间,已是京城的街头巷尾争相传颂的热门话题。他的诗有何绝妙之处?

色彩明丽。如果说陶渊明的田园诗是简笔写意,那么谢灵运工整华丽的辞藻,乃山水诗中的工笔画。 “连鄣叠巘崿,青翠杳深沉。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谢灵运以摄影师的眼光,追光逐影,细致入微地将苍山红枫的色彩搭配,夕阳西斜的光影变化捕捉下来,如身临其境。

气贯长虹。精雕细琢、反复推敲的作品固然难得,但天才式文思泉涌、一气呵成更让人拍手叫绝。谢诗的冠绝之处在于如行云流水,一泻千里。比如,在他的封神之作“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一句中,“生”“变”打通了诗的“任督二脉”,堪称绝笔。

谢灵运寓诗情于山水,以一己之力涤荡了魏晋玄言诗坛的无病呻吟之风,极大地拓展了山水诗的境界。谢灵运得意地进行表扬和自我表扬,“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历史给了谢灵运在永嘉一年的短暂的光阴,但他的文心雕龙如一颗闪亮的星划过天际,留下了璀璨夺目的篇章。他留给温州的,不仅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山水,还有精神的丰赡。

真正的勇者,敢于抛弃世俗的羁绊,走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坚定地投身于旷野与自由。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永嘉,尚属边鄙之地,几乎与世隔绝。但其锦绣山川,早已在东南地区独领风骚。谢灵运踏足温州后,用脚步丈量了永嘉的山山水水,“寻山涉岭,必造幽峻,岩障千叠,莫不备尽”。

性本爱丘山的谢灵运,为了方便登山,在那个车马很慢的年代,开发出一款叫“谢公屐”的“登山神器”,上山时去掉前脚掌的齿钉,下山时又卸掉后齿钉,如此就能如履平地。后世的“迷弟”李白一直幻想模仿偶像,“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现代人习惯于旅行的舒适惬意,殊不知古代的旅行艰难重重:那时的永嘉没有平坦大道,树木浓翳遮天,林间晦明难辨。他深入深山密林,披荆斩棘,不惧虎狼,不辞辛劳,跋山涉水探胜寻幽。诸多险峻瑰丽的山水,皆因他的到访而终得世人瞩目,后世的拥趸前赴后继地来永嘉朝圣。

没有对山水忘我的痴迷,没有“千磨万击还坚劲”的不懈探索,没有“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遗世独立之姿,谢灵运笔下又怎会绽放出华美无双的诗篇?

谢灵运的妙笔,为永嘉山水注入了诗情画意的灵气;而永嘉的千峰万壑,作为他灵感的不竭源泉,又在诗中重生,成为屹立千年的文化地标。比如,位列“三山五岳”的雁荡山,就因谢公的文字而名扬天下。这片曾今沉睡的“山水”怎能不感激谢公的“知遇之恩”呢?

今天,瓯江诗路以谢灵运为肇始,以隽秀文字为经,灵秀山水为维,经唐宋诗人发扬光大,传承至今,遗泽千年。

当年谢灵运辞别永嘉后,依旧为名利所羁绊,在经历多次宦海沉浮后,高贵的头颅终究没能躲过血溅三尺的宿命。在波诡云谲的历史风云中,一代才子风华陨落。

那个风流倜傥的诗人走了,但或许温州的山水和人民不想让他掩埋在历史的烟尘中,于是用各种传说、艺术作品演绎着他的传奇故事。比如,人们以谢灵运的《罗浮山赋》为灵感,将它改编为《罗浮梦》的戏剧,讲述谢公在永嘉山水间与一位佳人邂逅相爱的动人故事。人们还用地名留住谢灵运的足迹。竹马坊因当年孩童骑着竹马迎接谢灵运而得名,而康乐坊是为纪念康乐公谢灵运而设立。

一代一代的人用自己的方式续写着谢灵运的永嘉山水情缘,穿越时光的隧道,与谢公共同守护着永嘉山水。

当历史远去,人们记住的或许并不是动荡岁月里诗文恣肆的谢灵运,而是缅怀一种超脱尘俗的奇特个体精神,是无论俗世如何纷扰,仍能在混沌世态中开辟澄明之境的奇崛和率真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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